媒体报道
《天津日报》|走进北大学者的书房

《天津日报》2023年6月12日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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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坐拥书城:北大学者书房》,任羽中主编,北京大学出版社2023年6月出版。


  个人书房,就像一座私人岛屿,各有各的风景。它不像图书馆,宽大浩瀚的公共空间让你觉得自己始终是一个游客,只有进入自己的书房,进入工作与生活的空间,才算是坐拥书城的王者。


  我很仰慕学者们的书房,哪怕凌乱,想必也是最宁静、最丰富、最生动的地方,更是精神世界的物质具象。“北大学者的书房”是北大之所以为北大的“家底”所在,最有北大味道,也最能体现北大的底蕴与气象。


  ■ 守一处书香流溢


  其实当代中国知识分子从物理意义上拥有书房的时间并不长。哪怕是北大的教授,基本上也要等到20世纪90年代末之后,才真正比较大范围和大幅度地改善了住房条件。很多爱书如命的大教授,在中年以前,往往是和子女共用一张桌子,这块小天地白天是饭桌,到了晚上,收拾好锅碗瓢盆,桌子一半让给孩子写作业,一半留给自己用。


  “斯是陋室,惟吾德馨”,书房大与小,书多与少,都没关系,哪怕不拘小节也不是啥毛病,反而让人觉得光风霁月,天高海阔。书房拥挤、杂乱是因为这里还是学者“干活的地方”。如果你在工厂里工作过,闻到机油味儿,就知道该劳动了。书房也一样,那里有学者最熟悉的味道和氛围,身在其中,写作就有灵感,思考就有灵光。这是学者们安身立命之所在,天下很大,书房很小,可在学者眼里,书房就是天下。待在自己的书房里,就好像鱼儿在水、鸟儿在天,自由自在;对着一架又一架的书,那万家的忧乐、百年的兴衰,都了然在心了。


  书房还能看出一个学者的个性、习惯、格局等,他们选择什么样的书籍、怎么安放这些书籍,都在不经意间透露出很多信息。仔细研究大学者的书房,或许能摸到一点治学的门道。


  ■ 万卷间,沧海桑田


  胸中千家诗文,眼前万里山河。推开北大教授戴锦华家中书房的门,映入眼帘的是从地板延伸到天花板的一整面书墙。书架上摆放着不同时代、不同领域的各种书籍,有几层还点缀着几个精致可爱的小摆件。戴锦华老师笑着介绍说:“我的书房其实是一个‘混沌’。”


  因为经历过书籍匮乏的时代,戴锦华曾经逢书必买,每次遇到难得的书展书市,她都会如饥似渴地带书回家。后来开始有人寄赠一些书给她,渐渐地,她的书房变得充盈而“拥挤”起来。“我所有的空间都被书侵占了。最‘惨’的是,我几乎无法从中找到想要查阅的书籍,着急用的时候只好再买一本。原来的那本早已‘书深不知处’了。”戴锦华笑道。


  书架的设计其实只能摆放一层书,但戴锦华的书最终被她安置成两层,所有的缝隙都派上了用场。但仍然有一些实在放不下的书,只能装箱存放在别处。“把它们装箱存在另一个地方,感觉像割舍了生命的一部分一样。”


  刚开始教学生涯的时候,戴锦华的书房就是她的卧室。狭小的空间里,所有靠墙的地方都安置了被书填满的书架,床被可怜地挤在书架底下。当时她梦想着能拥有一间真正的书房,而不是和床共享一个空间。在这个梦想已经达成的今天,她的书房反而又回归了“混沌”,但这已经是一种心甘情愿了。她认为,现在很多人家里的书房可能装饰性大于实用性,但她的书房仍然是一个专属于自己的,可以自由阅读、思考和工作的空间:“我觉得书房不是一种陈设,不是一种情调。我不会在书房里玩。”


  在生命的不同阶段,纵览各类书籍所打下的基础,筑成了戴锦华一路成长的阶梯。她涉猎广泛,除了对理论的研读、对文学的沉浸,还会进行大量通俗、流行文本的阅读──阅读网络小说是她观察当今社会文化的途径,从中,她得以了解社会文化心理的构成,感受人们的热爱与忧虑、梦想和逃避:“我真切地觉察到社会和代际文化的剧变。”


  现在,她开始时不时地重温一些名著和旧著。重读经典,在她看来是进一步感知世界及自身变化的路径,其体验十分耐人寻味:某些当年深爱的典籍,重读时竟觉索然无味;某些自认为已烂熟于心的作品,再次翻开时竟迸发出焕然一新的感受。


  ■ 从书房出发,到全世界去


  在这本书中,北大各学科具有代表性的15位老师:董强、韩茂莉、张慧瑜、曹文轩、徐湘林、戴锦华、秦雪征、王余光、张帆、穆良柱、林毅夫、朱青生、方博、王诗宬、孟涓,带我们进入“北大学者的书房”,解锁北大名师的生活方式,探访学者的精神家园,感受智者的另一个世界。


  在书中我们不仅能看到学者的书房、感受他们的教师风采,还能听他们讲述自己的阅读、学术研究、勤勉教学的故事。每位老师还提供了珍贵的影响人生的阅读书单,它也是献给读者的阅读索引。


  真正有效的阅读,是先把一本书读厚,而后才是将它读薄。每本有价值的书都有它从属的思想脉络和历史框架,为了获知它究竟在表述什么,我们需要进行更多以它为核心的扩展学习,才能跟随它真正地进入一个世界,再通过它打开更大的空间。书是常读常新的,不同时期的自己,在书中能看到不同角度的世界;同样一段文字,能引人进入不同层次的思绪。


  无论在艰难困苦的岁月,还是生活在众声喧哗的当下,这些北大学者没有迷茫、没有焦虑、没有仓皇,依然自如、自在而丰盈地生活着。他们是如何做到的这一点的?在这本书中,相信读者能够找到答案。


  在·线·阅·读


  悠悠万事,阅读为大


  前不久,北大党委宣传部增订再版了《孟二冬纪念文集》,其中耿琴老师的回忆,我读了以后很感动,心里也难过了好久。


  在二冬眼中最金贵的是书,生活中可以缺这少那,哪怕寒酸窘迫,但书不能少。1994年,二冬博士毕业留在北大工作;1995年,我也放弃了副研究员职称和三居室,从烟台来到北大,先住在十平方米大的筒子楼中。搬家过来时,家具和书装了一辆八吨的大卡车,但房子空间实在太小,只能把书留下来。为了能塞下二冬的书,我们就把书桌的腿卸掉,全部用书做腿。睡觉的床是用两张单人的高低架床拼在一起的,底下一层睡人,上面全部放书,经常担心床会塌下来。学校看我们实在困难,就腾出一间较大的筒子楼,让我们先改善一下。而这一住就是八年多,其间有三次分房的机会,但二冬都不愿意搬,觉得这儿离图书馆、学生都比较近。


  婚后我们经历了工作上四次大的调动,搬了十次家,每次变动,都首先考虑把书房放在最舒服的房间。每每逛书店买回大包的书时,是我们最快乐的时刻。


  这样的文字,把一个学者的灵魂刻画出来了。孟二冬老师是北大学者的代表,他有才,但没有“才子气”,他的《登科记考补正》是苦功夫、硬功夫、真功夫,一定会传之久远。


  讲这些,是希望读者能记住,并且珍惜。记住曾经物资匮乏但精神上朝气蓬勃的时代,记住充满希望、只问耕耘不问收获的从容;珍惜社会进步带给知识分子、带给大学的有形无形的空间,珍惜付出了许多代价才凝聚出来的共识,或者说常识。


  最近二十年,北大有了很大的发展,能让学者们悠闲、舒适、放松地在完全属于自己的书房里喝咖啡了。如同本书中所展示的,学者们坐拥书城、静心治学,精神上自由而富足,学问上自信而厚重。学者们的书房很美,而饱读诗书的素心人,更美。


  可是,读书的人却越来越少了,哪怕在北大。北大要保存读书的种子,要让年轻的学生爱读书,读好书。看到学生们为了眼前的一点事情拼命“内卷”,作为老师,知道、理解、感同身受,可又实在很担心。我总是记得王元化在给一位年轻人的信里所写的,“苦闷的时候读读书”,也总是给学生们推荐《约翰·克利斯朵夫》,推荐《战争与和平》《静静的顿河》《创业史》……


  苦闷的时候读读书,也许可以帮助你,使你精神好一些。下次我去找些好书借给你读。你读过《约翰·克利斯朵夫》吗?我经常把它放在手边。当我对生活感到疲乏,精神感到沮丧的时候,就打开它来读,让它疗治我的空虚。希望这本书也会给你同样的力量。


  如果不读书,人生该是多么枯燥乏味,你会忘掉诗与远方,会失去改变自己的勇气,如果年轻人都不读书了,这个社会该是多么粗鄙、浮躁,我们就不可能“以一个具有高度文化的民族出现于世界”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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